2836年 「刃」

米亞大人進到以前團長的帳棚裡。

裡面擺著，已經不會說話的團長。

他已經不會再醒來，也不會動了。如同被切斷電源的自動人偶一般，就只是擺在帳篷內而已。

他或許還殘存一絲絲自我意識，但是不能說話、不能行動的話就形同擺設了。

「把這個人類處理掉吧」

米亞大人用著看垃圾般的眼神看向團長。

雖然他曾經是不斷欺凌著我們自動人偶的人類，就跟以前的我們一樣，不，他比我們更慘，成了什麼也做不了的木偶，只能替自己感到哀傷而已。

「這樣馬戲團就完美了，這是多麼美好的事啊」

米亞大人看向我，露出恍惚的表情。

經由沃肯大人的治療，回復記憶的米亞大人，給命運總是受到欺凌的自動人偶帶來光明，成了我們的領袖。

原本就在馬戲團的我們，成了米亞大人的親信。

然後，為了實現米亞大人的願望，我們以自己的意志服從她。

「啊，還是不要丟掉好了。送給畢雷亞吧，因為那孩子想要個玩具」

「了解」

在米亞大人的親信裡，畢雷亞特別受到照顧。

相對畢雷亞也對米亞大人有著高度的景仰，看起來就像是聖母和純潔的孩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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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如同擺設的團長拿去給畢雷亞的時候，看到與畢雷亞同樣為孩童型的自動人偶一起聚集過來。

作為人類孩童玩伴而被製造出來的他們，人格也被設計成與人類的孩童相同。可能與擔任小丑的畢雷亞比較合得來，所以畢雷亞常常負責與他們玩。

「那是什麼？」

「好奇怪的人偶啊」

他們對於有著生物多餘機能的團長，投以感興趣的目光。

「這對孩子的教育不好，早點丟掉比較好」

「畢雷亞，這是米亞大人送給你的，說你可以當玩具」

「竟然！啊啊，米亞大人多麼地慈悲，為了任性的畢雷亞，還賜予我這麼棒的玩具」

剛剛還在說對孩子的教育不好什麼的，一聽到是米亞大人送的瞬間，畢雷亞就因感激而顫抖。

「弄壞也沒有關係嗎？」

接受團長的畢雷亞，立刻說出口。

「這是送給畢雷亞的東西，所以畢雷亞想怎麼樣處理應該都沒關係」

「這樣啊。嘿，大家，有新玩具來囉！」

畢雷亞把在遠處玩耍的孩童們叫過來後，開始分解團長。

團長和人類或自動人偶都不同，他的身體裡面幾乎都是廢鐵。因為人類會腐爛，這是將那腐爛的部份一點一點用廢鐵取代的結果。

畢雷亞將分解下來的團長手腳當做球一般耍起了雜技。不規則的手腳在空中旋轉的樣子，引起了孩童的高度的興趣。

－－哎，可憐的團長在曾經鄙視罵過「沒用的東西」「廢物」的畢雷亞的手裡，變成了如此悽慘的模樣。－－

自己電子頭腦裡記錄著的往日語句，變換成語彙浮現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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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處理自己的工作時，沃肯大人來了。

「梅倫，那個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？那個可是你們馬戲團之前的－－」

看樣子，沃肯目擊到畢雷亞他們把團長的身體拿來玩的事了。

「米亞大人說那個已經不要了。所以當作玩具送給畢雷亞了」

「這樣，啊……」

沃肯大人皺著眉頭，低聲地說道。

「怎麼了嗎？」

「你看到了那個景像，沒有什麼感覺嗎？」

向沃肯大人提的問題，卻變成別的問題問向我。

為了回答這個問題，我回想了畢雷亞他們在玩的情境。

－－畢雷亞與孩子們將原本人類的頭部當作球在玩。

－－馬戲團僅存的人類只有團長而已，而且是連是死是活都不確定的廢鐵塊。

－－原本，會留下他到現在這件事，本身就很不思議。

「團長的那個樣子，就是人類所說的因果報應吧。因為他對我們的所作所為造成的」

回想著團長的慘樣，從我記錄中選擇了適當的言論。

我認為對於團長，這樣的言論是最適當的。

「這樣啊，我明白了」

沃肯大人如同剛才那樣低聲地說道。

那個聲調，讓我感到有點不安的感情。

畢雷亞與孩子們微笑的景像，在這位大人眼裡是什麼樣子，我有點好奇。

「我的回答讓您不愉快了嗎？」

「啊……不，不是。我只是在想，這可能就是我們的主人所想要的回答」

雖然沃肯大人和米亞大人是同一位創造主，但感覺思考的方向性上有些許不同。

因此，才想知道從這位大人眼中所看見的是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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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之後，我就常和沃肯大人一起行動。

我是想掌握他言語的本意，又或者是，想弄清楚他思考的方向性會不會妨礙到米亞大人也不一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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沃肯大人像是在觀察般注視米亞大人的情況變多了。

為了確認米亞大人有沒有不正常的日子。

「沃肯，怎麼了嗎？我沒事的」

「那就好，如果有什麼事要告訴我」

不知道確認了幾次。一星期沃肯大人會向米亞大人問幾次。米亞大人都是回答「沒事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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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布勞，辛苦了。稍作休息之後，請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」

「遵命，主人」

米亞大人對布勞有些嚴格，雖然布勞的任務很重要，但這半年來幾乎沒有休息地去了許多地方。

「米亞，會不會讓布勞工作過頭了？」

呈上忠告的，果然還是沃肯大人。

雖然自動人偶沒有累的觀念，但是他可能是產生了只讓布勞持續工作的疑問吧。

在馬戲團的自動人偶，除了布勞以外都自由地生活著。目前是只有布勞接受命令。

「沒這回事，因為這工作只有他能做」

「主人說的沒錯，我也只想完成主人賜予我的使命」

「但是，那個任務是－－」

「你對我的決定有什麼不滿嗎？你不認同的話可以離開沒關係」

米亞大人向沃肯大人投以銳利的眼神，聲音也感覺冷淡無情。

「米亞……。抱歉，我不會再說什麼了」

沃肯大人低著頭不曉得要往哪裡去。

那樣樣子讓我有點擔心，便緊跟沃肯大人後頭。

「別管他，梅倫」

「但，但是……，沃肯大人不在的話，就沒有人能幫米亞大人治療了」

這是我第一次，對米亞大人提出意見。再怎麼完美的米亞大人也無法治療自己。
我無法不去擔心米亞大人。

「……隨你便，沃肯跟梅倫就算不回來，也沒有任何問題」

米亞大人照樣用冷淡無情的聲音說道。就算我說了我是這麼地擔心米亞大人，卻還是無法傳達給米亞大人的樣子。

只是想去看看沃肯大人而已，就把作為親信的自己放走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米亞大人不再將慈愛給予所有的自動人偶了。

米亞大人變得只愛會聽從她話的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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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算我很在意米亞大人說的話，我還是跑去追沃肯了。

沃肯大人走在人類用的，連接城鎮與城鎮的道路上。

「請等等」

「沒想到你會追過來，是米亞派你來監視我的嗎？」

「不是，我是憑我自己的意志來追您的」

沃肯大人驚訝地張大眼睛看著我，看起來似乎是無法相信的表情。

「……這樣啊，但是看來，米亞已經不再需要我了」

「沒這回事兒，米亞大人沒有您不行，因為能幫米亞大人治療的只有您而已」

這算不上是說服沃肯大人的話語，但是我只是，很擔心現在的米亞大人。

我希望，米亞大人能夠跟過去一樣對每個人都很慈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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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，遠方聽到聲音。

是叫著雙親的孩子聲音，以及回答他們的雙親聲音。

小孩子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己，然後與我擦身而過。

我看著小孩子的背影，以及在前方等他們的雙親。

然後，那個小孩子是人類。

好恨，人類的，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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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類虐待自動人偶，我恨，我恨人類，不排除不行。

為了米亞大人排除人類，創造為了我們自動人偶的世界。

我恨人類。排除。排除。我恨、排除。我恨。我恨。

不把所有的人類破壞掉不行，不把可恨的人類排除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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找了一下，發現自己手中握著為了魔術使用的銳利刀劍。

我要將這個，丟向好恨好恨的人類而舉起來。

「住手！」

聽到沃肯大人尖銳聲的同時，我突然失去意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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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再度啟動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，我躺在馬戲團附近的丘陵上。

「你突然向人類的小孩子舉刀，因為太危險了，所以強制停止了你的機能」

「對，不起……」

那個感覺是突如其來的，在發現小孩子是人類的瞬間產生的，無法用自己的意識壓抑住。

如果我是人類，大概是陷入令人不寒而慄的思緒之中了吧。

「我，為什麼會做那種恐怖的舉動……」

如果這個感情是對馬戲團的那些人類們的話還能理解，因為長年累月他們隨心所遇且高傲的支配我們，然後一直在虐待我們。團長，馬克，會計都因為要傷害米亞大人所以被廢棄了。

但是剛剛的憎恨是對什麼都不知道，只是路過的人類孩子，這樣絕對是不可以的。

「大概是因為，米亞希望這樣子的，米亞憎恨著人類這個存在」

「我們的確被人類給虐待過來，但是就算這樣也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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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亞大人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嗎？我真的有我自己的意志了嗎？

我什麼都搞不懂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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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─完─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