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89年 「覺悟」

已經看過了很多的屍體。腦髓被穿洞的人、四肢被切斷的人、全身被酸給溶解的人……。然後今天也是一樣。

早已沒有什麼感慨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光景。

但是，什麼都沒有結束。艾伯李斯特冷淡地看著死者們，這麼想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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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渦》之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。既有的概念在此全部都用不上。

加入連隊三年，艾伯李斯特已經將此思想徹底深植在自己的身體及頭腦裡了。

為了隨時都可以冷靜地下判斷，為了讓思考隨時保持清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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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伯李斯特在硝煙的味道中聞到腐敗的臭味。

下一個瞬間，從背後被抓住了腳。那是敵人的觸手。腳滑了。但是艾伯李斯特一點兒都不慌張。

觸手的根部，有著腐臭的蒼蠅與章魚混合的怪物，張著牠大大的嘴巴。

「原來如此，腐臭的原因就是你啊」

說出口的瞬間，周圍的時間被延遲了。雖然艾伯李斯特是這樣感覺的，但其實這是受渾沌元素的影響，所發現的連隊戰士特有的力量。

在那延遲的時間中，他仔細地看著敵人。

然後發現怪物胸口有一個會鼓動的突起物。艾伯李斯特從皮套中取出槍，從那一點進行了精密的射擊。就在槍彈射出的同時，也感受到周圍的時間逐漸恢復原狀。

怪物發出痛苦地咆哮後倒下。觸手的力量也逐漸消失。

確認怪物死去後，從遠處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聲音。

「喂，艾伯！你沒事吧！？」

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，是艾依查庫正往這邊過來。

「嗯，沒什麼問題」

「可惡，看來被幹掉了不少人」

「……的確是」

看了看周圍，兩人四周倒著許多具屍體。直到剛剛為止都還是同為連隊的隊員們。

這幾個月，渦的數量及規模都比以前持續增大著。使得連隊戰力疲乏到不管是誰都看得出來的程度。看來連隊上層終於考慮要攻下眼《The Eye》的傳言很有可能是真的，艾伯李斯特如此想著。

「不過，敵人也差不多都收拾完了」

「嗯，接下來只要等隊長他們把核心帶回來而已了」

突然間，艾伯李斯特感覺到有某種不協調感，腐臭沒有消失。

「艾依查庫！危險！」

艾伯李斯特壓倒艾依查庫。習慣、大意、自負−−不管用哪一個都可以，很明顯的是自己的疏失。剛才的怪物還活著，牠的觸手伸向了艾依查庫。

「剛才那是假死……嗎」

艾伯李斯特為了保護艾依查庫，又被觸手給抓住了。

「艾伯！」

艾依查庫試著想救出艾伯李斯特，但是卻被別的觸手給打飛了。

艾伯李斯特將槍口向著怪物，但是怪物看穿了他的動作。將觸手伸向拿著槍的手，看來怪物不打算再犯下同一個錯誤。

「嘖！」

觸手甚至伸到了脖子上。看來怪物打算就這麼掐死艾伯李斯特。艾伯李斯特在此狀況下思索著最好的方法。聖騎士的力量無法連續使用，但是幸好左手還勉強可以動。然後那隻手握著的是……。

−−我們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才活著的。是為了要結束而存在的−−

艾伯李斯特的腦裡，突然聽到過去曾經聽到過的聲音。

−−覺悟是必要的−−

沒錯，覺悟的話我有。結束一切的覺悟要多少我都有。

說到底三年前的那一天，故鄉被《渦》給吞沒的那一天，自己早就死去了。不知道出了什麼錯才殘存下來的這條命，不管是什麼時候，多少次都可以捨棄。艾伯李斯特的『覺悟』就是這樣的想法。

艾伯李斯特的手上握著手榴彈。

（至少要帶你一起上路）

艾伯李斯特握緊手榴彈。

「艾伯！等等！！」

遠處聽到艾依查庫的叫聲。

這也是已經看慣了的光景，艾伯李斯特這麼想著。這是戰場上到處都充斥著的光景。

死亡並不恐怖。到處都是死亡。

艾伯李斯特打算拔下安全插梢。

就在那時，伴隨著像似可以震動地面的巨大聲響，觸手怪物噴散出綠色的血分為兩半了。

「抱歉，回來晚了」

艾伯李斯特的視線前方，是拿著巨大劍的伯恩哈德站在那邊。

「已經奪得核心了，任務已經完成了。我們回去吧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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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存活下來了。

回到基地後，艾伯李斯特回想著剛才在《渦》裡的戰鬥。

招來那種危機的是自己的疏失。然後，眼前有死亡。照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的。

但是，自己還沒死。還沒有結束，什麼都……。

突然間，有股嘔吐感襲來。立刻衝到洗手間，從幾乎空空地胃裡吐出了胃液。吐完後看到鏡子，在那裡的只是已經看慣的自己。

「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」

出了洗手間，看到伯恩哈德站在那裡。

「……隊長」

「這次的作戰死了不少人」

「是的」

「我聽艾依查庫說了，你也一度陷入危機」

「那是……我沒有懷疑敵人是否真的死亡，是我的判斷疏失」

「你會犯錯還真是少見」

「我以後，會小心的」

「……」

伯恩哈德看著艾伯李斯特，好像有什麼話想說。

「……什麼事？」

「你還年輕」

「那個是……」

「嗯。是我以前被前輩說的話」

「是的，那件事之前有聽您說過了」

「這一次輪到我來說了。艾伯李斯特，你還年輕。別急著死」

「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……」

「不懂嗎？你應該不會聽不懂才對」

「……」

兩人之間沉默了。艾伯李斯特打破了那個沉默。

「……隊長以前曾經問過我有沒有覺悟。有沒有讓一切結束的覺悟」

「……」

「覺悟的話我有。我有在戰鬥中結束的覺悟。我不期望自己可以活下來」

艾伯李斯特的腦裡浮現出故鄉被《渦》吞沒時的情景。要讓那個《渦》從這個世界上消滅掉。這件事，只有這件事，才是對艾伯李斯特，不對，是對所屬連隊的所有人類來說都是一切才對。

「但是，您這次卻說因為年輕這個理由就別死。這不是很矛盾嗎？」

「矛盾嗎。的確是，你可能是這麼想吧。但是，這場戰鬥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」

「什麼……？」

「這場戰鬥有一天會結束。會讓它結束的。艾伯李斯特，在《渦》消失之後你打算過什麼生活？」

「……」

伯恩哈德的問題，艾伯李斯特找不到答案來回答。

「我能對你說的就這些了。看來你有訪客來了」

看向伯恩哈德的視線前方，看到艾依查庫拄著拐杖走向這邊。

「艾依查庫……。你的腳沒事吧？」

艾伯李斯特向艾依查庫問話，但是艾依查庫沒有回應。取而代之，是抓住了艾伯李斯特的衣領。

「艾依查庫，你做什麼！」

面對被抓住的艾伯李斯特，艾依查庫怒喊出聲。

「艾伯！你這傢伙！別那麼輕易地想去死啊！」

「！」

「死去的那些傢伙們在死前更加努力掙扎了不是嗎！而且我也在那邊啊！你那麼輕易捨棄自己的生命是怎樣！給我振作一點啊！！」

不知不覺，艾依查庫的眼眶中泛著淚水。

「……艾依查庫」

「給我聽好，現在還不是你可以死的時候」

啊啊，說的也是。三年前故鄉消失的那一天，艾伯李斯特的身旁有艾依查庫在。在那個地方不是只有死亡存在而已。那麼，再稍微對活下去執著一點似乎也不壞。至少在看到這場戰鬥，《渦》消失為止。

「抱歉，艾依查庫。你說的沒錯」

聽到艾伯李斯特這麼說後，艾依查庫緊抓住艾伯李斯特的力道鬆緩下來。

「不過，你傷成這樣竟然還可以說的這麼有氣勢啊」

艾伯李斯特露出微微地一笑。

「囉嗦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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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頭一看，伯恩哈德已經不在了。

−−《渦》消失時，艾伯李斯特你打算過什麼生活？−−

只有那個問題，靜靜地回響在艾伯李斯特的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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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−完−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