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94年 「蟲」
看來自己是在昏暗的城堡之中,就算視線模糊不清也知道。這股藥物臭味跟自己體臭混合在一起的氣味,是故鄉的味道。
在清醒過來後很長一段時間之中,古魯瓦爾多一直以只有單邊的瞳孔凝視著天花板。是很令人懷念的天花板。但是也沒有持續看著它這麼久過。
混濁的意識回到了孩童時期。
雖然在他的記憶中那是個又濕又暗的孤獨世界,但是卻令他安心。雖然被其他人嫌惡閃避,但也沒有什麼需要煩惱的事。
在那裡的是被喜歡東西包圍著,屬於自己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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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魯瓦爾多突想大叫出聲。
但是,包著繃帶的下巴卻沒有感覺,就連自己現在的嘴巴是不是開著都搞不清楚。
只有奇妙且沉悶,像是某種東西在冒泡的聲音回響在房間之中。
房間裡沒有任何人。什麼反應也沒有。
接著就突然感到一股睡意,就閉上雙眼陷入了睡眠之中。
夜晚時突然而來的敲門聲讓洛斐恩嚇了一跳。沒有人會來拜訪洛斐恩的地下研究室。除了一個人以外。
打開門的眼前所看到的是,王妃瑪爾菈。
王妃雖然上了年紀了,但卻仍舊保有高貴及難以親近的美麗。
「我有事情想找你談談」
「是什麼事情呢,瑪爾菈大人」
洛斐恩很有禮貌的對應。
「為了王跟王子,有事情想請你幫忙」
瑪爾菈看了一眼雜亂的地下事後這樣說道。
「請讓我聽聽詳細的內容吧」
洛斐恩拉出破破爛爛的椅子,請瑪爾菈到桌邊就坐。
「真沒想到大人會到我這種地方來。我還以為您絕不會想要來拜訪這城堡地下室的」
「你是指那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往事吧」
「嗯,差不多就是那樣吧」
洛斐恩拿出了菸斗。雖然已經很少在吸菸了,但是面對不擅長的人物時,不自覺的就會想抽上幾口。
「這次的宮廷會議在三日後舉行。你也會出席吧?」
瑪爾菈切入話題。
「是的,當然會出席」
「應該是要對今後的王權,討論該怎麼做」
國王已經沒有了意識。王子也在歸國前就陷入了重傷之中。而且,雖然古魯瓦爾多歸國了,但卻沒有人見到他的身影。
「嗯,就現狀來看,確實是需要」
洛斐恩一邊吐著煙,一邊這樣說道。
「王子的狀況已經在宮廷內鬧得沸沸揚揚。而且,你聽說過國王的病況了嗎?」
「還沒有」
「應該撐不過一個月了吧」
「是這樣子的啊……陛下也已經度過長久且出色的人生了」
洛斐恩閉起眼身子稍微沉了一下。洛斐恩跟國王,是從年輕的時候就很熟的朋友了。
先代兄王,在即位後僅僅一年就過世。洛斐恩在他登基後,就以顧問的身分長久以來一直支持著他。
就連有關政策跟王子們的事,兩人也經常有在交流。但是,自從在決定將古魯瓦爾多流放後,兩人之間就有了距離。
「不管古魯瓦爾多是否還活著,凱烏斯卿應該都會提出王權委讓的話題吧」
「他的話是一定會提出的」
「應該會是以要治理混亂國家狀況,王位不能空在那邊為由,來徵求其他家臣的認同吧」
「原來如此」
「所以,我想讓他們知道古魯瓦爾多仍然健在」
「要怎樣做?」
「希望以你的技術讓他站起來,並且能發出聲音」
「王妃,你似乎誤會了些什麼。我並不是義肢專家更不是醫生啊」
「不,這一定要由你來做才行」
「乾脆就廢王,將權力讓給諸位家臣會比較好。也比較溫和」
話雖如此,洛斐恩本人也不覺得事情能全部溫和處理就是了。肯定會有家臣的某人想要當王而表示不滿吧。然後那個不滿就會演變成陰謀及內亂,會讓這個國家陷入更深的混亂之中吧。
當然洛斐恩早就決定,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的話就要離開這個國家了。
「現在還不是那種時期吧。要是真的變成那樣的話,古魯瓦爾多也會被殺害的吧。」
「現在才想說母親的感情嗎?」
「並不是,我只是想守護王族的威嚴而已」
「我想也是。放逐殿下的時候,您也沒有任何的抱怨」
雖然這話說得有點太尖酸刻薄,但是洛斐恩卻仍舊毫無顧慮。
「國王跟王子都還活著。現在不行讓他們做這種愚蠢的討論」
瑪爾菈毅然而然,無視洛斐恩的諷刺。
「是要讓殿下受眾人嘲笑嗎?」
「不是,就只要將古魯瓦爾多還活著這件事,以帶有威嚴的方式表現出來就好。你理解古魯瓦爾多,而且也是他的朋友對吧?」
洛斐恩明白他強烈的決心。那是她,身為王妃所不能退讓的意志。
「我不明白殿下是怎麼想的。但是,我想引導殿下這件事也是事實」
「只要想做是要守護他的威嚴的話就好了」
「威嚴嗎……我明白了,我試著做做看。但是我不能保證可以做到您所希望的那樣」
被瑪爾菈的決心給牽著鼻子走了。
「就交給你了,洛斐恩」
瑪爾菈走出地下室。就只有她的香水味,還殘留在不相稱的地下室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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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斐恩立刻就將古魯瓦爾多搬到地下室開始施術。
古魯瓦爾多身體受到的損傷非常嚴重。不只是雙手雙腳,就連右眼及下顎也沒了。曾經高貴令人稱羨的年輕肉體,被徹底且殘忍無情地給破壞殆盡了。
洛斐恩在古魯瓦爾多的頭上裝上奇妙的機械,讓他們可以進行簡單的意識疏通。洛斐恩判斷古魯瓦爾多大腦所受到的傷害應該也是相當的嚴重。
「您有聽到我的聲音嗎?殿下」
隨著沉悶的呻吟聲,洛斐恩看著控制盤上浮出了顏色與圖像。
「原來如此。雖然這身姿相當的悲慘,但這也是一種命運」
洛斐恩對古魯瓦爾多說明了接下來要對他進行的手術。
「您明白了嗎?」
奇妙的光浮現在控制盤之中。看到那個的洛斐恩,有那麼一瞬間,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「……那是你的希望嗎。那好吧。就當作我最後的義務吧」
洛斐恩相當的冷靜。
「如您所願」
如此的細語後,洛斐恩就將眼鏡重新戴好,開始動手了。
晝夜不分的二天之後,洛斐恩結束了對古魯瓦爾多的手術。
在等待室中,家臣們為了謁見而聚集在一起。當他們聽到王子要出席宮廷會議的時候,都難以掩飾他們臉上的驚訝。
在家臣們進入議事堂的時候,王子已經就席了。
王子將帽兜深蓋過眼,並且帶著只露出單眼的奇妙面具。雙手穿著以彫金裝飾的王族甲冑。
雖然一群人都在瞬間感到訝異,但那瞳孔的顏色確實是古魯瓦爾多。
家臣們雖然在王子面前發出感嘆跟讚美的聲音。但也一如往常的,警戒著對王子那陰森的身形。
全員就席後,過了一段奇妙的沉默時間。
凱烏斯受不了而率先發言。
「殿下平安歸國,那安好的身姿必定能讓臣民歡天喜地……」
凱烏斯開場的話語,被古魯瓦爾多以那粗笨的鐵手制止。
然後,對凱烏斯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紙。
凱烏斯接過那張紙,將它讀了出來。
「我從死地回來了。我想跟各位分享我在那得到的東西。我想請各位家臣們也好好體會一下箇中滋味」
凱烏斯一邊感到困頓,也一邊推敲古魯瓦爾多的用意,緩緩地將紙上的內容讀完。
就在凱烏斯讀完的同時,古魯瓦爾多將設置在兩腕中的散彈,對個排在左右的家臣每個人各開了一槍。爆音跟硝煙,深紅色的血煙充滿了整個房間。在古魯瓦爾多身旁的凱烏斯雖然沒有被散彈擊中,但他的臉上卻沾滿了被轟成碎屑的家臣肉片。
「你瘋了嗎!殿下!」
就在凱烏斯這樣喊叫時,古魯瓦爾多以機械的聲音發出了笑聲。但是那聲音聽起來卻指向悶煮在地獄的某種東西,發出了鈍重且奇妙地噗噗聲而已。
接著,因為害怕而呆立在原地的凱烏斯,他的頭也被藏在手腕裡的刀刃從下巴貫穿出了頭頂。
排在左右的家臣之中還有四人活著,他們在地上拖著身體想從古魯瓦爾多身旁逃開。不想讓他們逃走的古魯瓦爾多從椅子上站起身。但是,膝蓋以下的義腳沒能成功發揮效果,古魯瓦爾多就順勢摔落在地面上。但是,古魯瓦爾多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以手跟膝蓋爬向了他們。接著,就將義手的刀刃當作拐杖使用站起身,將逃跑的四人從背後給切開。
在化作一片血海的議事堂中,古魯瓦爾多義邊晃動著奇妙扭曲的四肢,一邊笑著。就好像小孩子惡作劇成功的時候一般,抖動著身體,捧腹大笑著。
古魯瓦爾多被衛兵給抓了起來。然後義手義腳被拆掉,被關回了原本的居室之中。
雖然這次的凶事還沒讓城外知道,但是洛斐恩已經從城中消失了。
前所未有的混亂將席捲這個國家,瑪爾菈也很清楚這件事。
「為甚麼,要做這種事」
古魯瓦爾多被微微滲血的繃帶包裹著,被放在有圍欄的床上躺著。
古魯瓦爾多沒有反應,看起來像是睡了。
「為甚麼……國王跟我,會遇到這種事情呢」
瑪爾菈哭了。
「王家的尊嚴,輝煌的歷史,全都被你給毀了」
細語回響在房間之中。
「是我跟王不好嗎?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?」
當瑪爾菈眼光轉向古魯瓦爾多時,他的眼睛是睜開的。而且那個眼神,在瑪爾菈看起來就好像是在笑的樣子。不對,那真的是在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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瑪爾菈從胸口拿出銳利的短劍,刺向了古魯瓦爾多的胸。
瑪爾菈對著像是蟲一般痛苦翻滾的古魯瓦爾多,一次又一次的揮下短劍。紅色的斑點接二連三的從包著繃帶的身體裡浮出,就好像花開了一般擴散開來。
王妃的臉,手,一切一切都染成了深紅色。
在古魯瓦爾多的血溢滿床後,有一滴血滴落到了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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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-完-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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